新年后的几个星期，我正盼望春天到来，忽然接到村里来的通知，说那一带的几个村子已经联合起来，这次要举行大规模的戏剧演出，给狂欢节日的娱乐活动锦上添花。旧时天主教狂欢节的娱乐，在我们这里已经作为一般的新春节日保留下来，若干年来，粗犷的民间化装跳舞会已经逐渐变成爱国戏剧的演出，起初是青年参加，后来，爱好娱乐的成年人也参加了；有时演的是瑞士某一战役场面，有时演的是著名的英雄们的一生中的某一事件，由于演剧地区的文化教育程度和富裕程度不同，准备和演出这些戏剧时，工作上的严肃程度和费用的大小也相应地不同。有些村子已经以演剧出名，其他的村子正努力争取这种名誉。我的老家所在的村子和另外的几个村子，受附近的一个市镇的邀请，参加大规模演出《威廉·退尔》[1]的工作，为此，我的亲戚们又要求我出城，来参加演剧的准备工作，因为他们相信我特别在绘画方面有一些经验和技巧，尤其是因为我们这个村子所在的地区，居民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是农民，对于这种工作很不熟悉。我能完全自由使用自己的时间，为了这件事打断自己的日常工作，又非常符合我父亲的精神，我母亲也不至于对此有什么疑虑；所以，我没让人家再说第二次，就答应下来了，每星期都出城去几天，在这个季节经常步行出城，有时穿过积雪覆盖的田地和树林，这就已经使我心旷神怡了。现在我也看到冬天的乡间，乡下人冬天的工作和冬天的娱乐，看到他们如何迎接即将来临的春天。
这次演出以席勒的《退尔》为基础，这个剧本供小学作为教材使用的版本是大量流行的，其中只缺白尔达·封·布伦涅克[2]和武尔利希·封·鲁登茨[3]的爱情故事。这本书已经家喻户晓，因为它以奇妙的方式表达出人们的高尚情操和人们一般认为真实的一切东西；因为，在作品中通过有诗意的描写稍微地甚至强烈地把人理想化，人看了以后，确实是很少见怪的。
演剧的一群人当中，绝大部分要以牧人、农民、渔夫、猎人的角色出场来扮演人民群众，他们成群结队地从一个舞台转移到另一个舞台上，在这些舞台上由那些自信能大胆登场的人来表演剧中的情节。人民群众中也有年轻的姑娘，但至多也不过参加合唱队，而主要的女角色则都由年轻小伙子们扮演。表演剧中情节本身的场面，都根据各个村子的特点，分配在适当的村子里演出，所以穿着戏装的人群和人山人海的观众像浪潮似的在各村流动，洋溢着节日的气象。
在进行准备工作时，我证明自己是个得力的人，有不少需要在城里办的事，都委托我来办。我把可能存放着金箔装饰品和假面具的仓库都搜索了，尤其是因为其他受委托的人员都想先选颜色刺目的、惹人注意的东西，我就想法提出最有用处的东西。而且，我甚至还跟共和国的官员们接触，得到机会，表明我是我那个地区的勇敢的代表，因为我受委托前来挑选和借走古代兵器，这是当局在我们保证真正慎重保管的条件下批准的。因为可巧这次几个地方都举行同样形式的节日活动，所以除了具有一定纪念意义的、最有价值的战利品外，仓库里收藏的古代兵器几乎都得借出去。而且，各教区的代表们还为借兵器争吵起来；大家不管适合不适合自己的需要，都想借同一件兵器；我为我的乡亲们选出来一批大刀和战槌，有一个对手想从我手里夺去，虽然我已向他说明，就他的同乡们想要演出的那个情节发生的时代来说，他需要另一套兵器。最后，我向保管兵器的人呼吁，他承认我说得对，那个站在我后面准备搬运东西的、在乡村里很有声望的、身强力壮的饭馆老板为此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亲切地赞扬了我。但那些对手现在都认为我是个想抢先拿走最好的兵器的危险分子，他们紧跟着我在古代武器库里转来转去，专挑选我所注视的东西，结果，我极力坚持，才为我们扮演暴君[4]的骑兵的人们保留下一车铁盔和战斧。所以，我在和保管人员核对所借物品的清单时，觉得自己很重要，虽然真正的保证人是那位饭馆老板，在清单上签字的是他。
接着，我在乡下又有许多事要做，我带着几包颜料和大画笔出去，用彩色的装饰和一些格言把路旁一所新农舍完全变成史陶法赫[5]之家；因为不但史陶法赫和他的妻子的谈话要在这里进行，而且在这场谈话以前，那暴君本人还要乘马来到这里，说他那些蛮不讲理的话[6]。
在舅父家里，我确实是个万事通，我煞费苦心使表兄弟们的服装尽可能符合历史实况，表姐妹们想穿很时髦的现代服装，我极力阻止她们这样做。除了那位新订婚的姑娘，舅父家的子女都想参加这次演出，也劝安娜参加，此外，安娜还受到领导委员会的恳切邀请。但她硬是不肯同意，我想这不只是由于怯场，也有几分自命清高的原因在内，小学教师先生很久以前就对提高古老粗犷的戏剧很热心，现在也坚决要求她对此事做出自己的贡献，她终于同意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却是让她扮演什么角色；当然应该使她的妩媚的风姿和文化教养给这个节日锦上添花，但一切重要的妇女角色又都已分配给年轻小伙子们了。不过，我倒早已为她想出了一个角色，而且很快就使我的表姐妹们和小学教师相信我出的主意很妙。虽然白尔达·封·布伦涅克的角色已经完全取消，但她仍然可以作为一个不说话的人物来给盖斯勒的骑士扈从队伍增加光彩。民间的幽默趣味向来把这个扈从队伍扮演成相当寒碜、野蛮的样子，特别是把那个暴君扮演成非常丑陋而又滑稽可笑的样子。相反地，现在我主张，总督的仪仗队必须相当壮丽威严，因为战胜一个不像样子的敌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这个主张得到贯彻。我自己扮演鲁登茨的角色；把他和阿廷豪森的关系也省略了，而且他到最后才不得不倒向人民一边，所以我扮演这个角色就有很多的行动自由和时间来临时帮忙，尤其是我没有多少台词。我的一位表兄弟扮演鲁多夫·哈拉斯[7]，所以安娜能处在两位亲戚的护卫下。可巧，舅父家根本没有人读过席勒的原作，连小学教师也不读这位诗人的作品，因为他的文化教养方向不同；结果，没有人知道我放在我的计划中的人物之间的关系，安娜也天真地落入了我给她设下的圈套。最困难的问题是劝她骑马。我舅舅的马棚里有一匹肥得腰身滚圆、性情温驯的白马，它从来没有摔着过任何人，舅舅好骑着它到各村去。阁楼上有一个被人忘掉的、古时妇女用的马鞍子；人们把从庄严的安乐椅上拆下了红色的长毛绒绷在马鞍子上，使它焕然一新；安娜初次跨在马鞍子上时，骑得就相当好，尤其是因为善于骑马的磨房主人这位邻居给了她一些指导的缘故，最后，安娜就觉得骑这匹好白马是很大的乐事了。人们把早先挂在有天盖的床周围的巨幅浅绿色缎子幔帐裁剪成一件女骑装；小学教师家里还有一件祖辈流传下来的、旧时供新娘子戴的、银丝编成的宝冠。安娜的金光闪闪的头发只有贴近鬓角的部分编成美丽的小辫儿，下面的头发则全部自然披散着，然后戴上宝冠，还戴上一个大金项圈，按照我的主意，又在戴着白手套的手上戴上几个戒指。她初次试着穿这一整套服装时，样子看起来不仅像一位骑士小姐，而且像一位仙后，舅父全家凝神看着她的妩媚的风姿，不觉出了神。但她因为觉得自己这种扮相太奇怪了，现在重新拒绝参加演出，假如当时那些最有名望的人家不是全家出动去参加这次盛会的话，是不可能再把她说服的。在这同时，我并没有休息，却和我的表兄弟们一起干了一点马具师的活，我们用从一个犹太人那里廉价买来的红绸子，把舅父的不大干净的皮缰绳裹上缝好；因为我不想让安娜的手直接接触这条旧皮缰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从分身开始证道请大家收藏：(m.100msh.com)从分身开始证道迷失阅读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